事情一出,先急坏了郿县令赵亢。
县吏们流星般赶回县城禀报,等待着赵亢决断。赵亢慌了手脚,急得团团乱转。他知道,这个时候出事,那个杀伐严厉的左庶长卫鞅决不会给他好看。万般无奈,赵亢带着一班县吏,连夜赶到了太子封地。
等了约莫一顿饭工夫,老白龙才“拜见”了县令大人。赵亢温言悦色问起事情起因,白龙只有硬邦邦的两句话:“功臣赐田,太子封地,谁也休想动。”赵亢再说,白龙干脆板着脸一言不发。赵亢急了,厉声道:“老族长,你就不怕左庶长大法场?”白龙冷笑:“老秦人流了那么多血,再多流些许又有何妨?”赵亢顿时僵在当场无话,想想不能硬逼,又软语相求,让白龙念在一方安危上,不要和新法令顶牛。磨了半个时辰,白龙慢腾腾道:“县令大人,不是我白龙不办,此乃太子封地,我得见太子手谕,你说是不?”赵亢道:“有太子手谕你就动?”白龙淡淡点头:“那是自然。”赵亢立即一拱手告辞。
一出白乡,赵亢带了一名县吏,飞马向栎阳赶来。
卫鞅的左庶长府,早已经知道了郿县抗法、分田瘫痪之事。
景监着急,请命赶赴郿县。卫鞅沉思半日摆手道:“事大宜缓,且看看再说。”对废除井田制的艰难,卫鞅早已想透。在秦国这样的老牌诸侯国,进行如此千古大变,若一帆风顺,倒是奇怪,有意外阻力,完全在意料之中。但是,事情从太子封地生出,他还是没有想到。太子才十二岁,一个公室贵族的少年储君,如何能对封地如此敏感执着?后边,肯定有难以说清的人和事。
卫鞅感到不解,事发三天,郿县令赵亢如何不见动静?上次争水械斗,赵亢虽然未做直接处置,却立时飞马赶来禀报请命,这次如何声息不闻?难道赵亢正在断然处置,要等平息了此事再禀报不成?反复思忖,卫鞅打消了这个念头。他对赵亢虽知之不深,却也有一种基本判断。此人聪敏热烈,闪烁的目光中总是透出一种谨慎和优柔,对争水械斗事件的处置,也确实证明此人缺乏杀伐决断。指望他去冲击孟西白三族和太子封地这样的大山,肯定不可能的。那么,作为县令,赵亢究竟在做何事,竟对他这个总摄国政推行变法的左庶长没有个交代?
这时候,景监轻轻走进来,说赵亢到了太子府,和太子一起去觐见了国君,君上请左庶长立即到国府。卫鞅既感到惊讶,又感到好笑。这个赵亢,径直找到太子,岂非将事情搅得更复杂?国君储君都搅进来,国家没有了一种超然于冲突之外的力量,岂能保持稳定?看来,这个赵亢还真是个有几分呆气的儒生。
卫鞅没有停留,立即策马赶往国府。
秦孝公已经听完太子和赵亢的陈述,冷若冰霜地坐着,一句话不说。
孝公最生气太子嬴驷,稚气未脱,竟然鼻涕眼泪地请求保留太子封地,还要将孟西白三族全部扩进来。那个秦国贤士县令赵亢,非但不反对,竟也主张保留太子封地以稳定老秦人之心。这算变法县令吗?还有一层,既然县令推行变法,为何不向左庶长府禀报政事,却径直找到太子和国君这里?变法大事,政出多门,全无秩序,岂非大乱!一个少不更事的太子,一个胆小怕事的儒生,一个鼻孔出气,合起来添乱!秦孝公第一次感到怒不可遏,但还是咬咬牙强忍住自己。若没有赵亢这个县令,他可能早已经对太子大发雷霆了。
“臣卫鞅,参见君上。”
直到卫鞅进得书房,秦孝公始终面如寒霜、肃然端坐,一言不发。太子、赵亢站立两旁,局促忐忑,不知如何是好。见卫鞅到来,秦孝公点点头正色道:“左庶长,郿县令赵亢与太子所请,乃变法大事,交你依法度处置。”说完,起身拂袖而去。卫鞅略一思忖,已知就里,淡淡问道:“敢问太子,所请何事?”太子被冷落,大为尴尬,满脸涨红、期期艾艾道:“没……没甚。我自会对公父说。你,不用再问了。”
卫鞅微微一笑:“赵亢,你是国府命官,如何讲说?”
赵亢已经从秦孝公冷若冰霜的沉默中感到了不妙,自然也不敢像太子那样拒绝回答。他拭去额头冷汗,拱手答道:“启禀左庶长,郿县三族上书,请做太子封地。下官禀报太子,以为若不取缔太子封地,可保秦国安稳。”
“三族上书交与何人?”
“在……在下官手里。”
“你该当禀报何处?”
“该……该报左庶长府。”
“然则,你却报送何处?”
“报送了太子。下官以为,事关太子……”赵亢大汗淋漓。
卫鞅正色道:“太子乃国家储君,尚在少年,素未参与国政,更未预闻变法。你身为大臣,不力行法令,反擅自干扰太子,为抗法者说情,又越权报事扰乱君上,可知何罪?”
赵亢沮丧恐惧,看了太子一眼,低头咬牙,死死沉默。
“左庶长,今日之事,嬴驷所为,与县令无关。”太子亢声揽事。
“兹事体大,须依法论处。二位请。”
“哪里去?”太子急
七、刑治大臣世族 卫鞅力平抗田风浪(1/5),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。